那般的明亮,灿烂!
宋辞晚其实是在试探这个诡境的具体规则,但同时她又坚信自己是正确的。
修行至今,她已经明白信念的重要,人如果连自己都不能相信,那就不能怪罪外界将其动摇。
此时的她看似只是在与高夫子辩论,但实际上这又何尝不是意志的较量?
高夫子的触须挥舞着,蠕动着,贴在宋辞晚的眼前,每一道触须的尖头都伸出了细密粘腻的利齿,那些利齿不停翕合着,一张一动,恐怖至极。
但宋辞晚的不动摇却如同一道无形而又坚实的屏障,将高夫子的触须牢牢抵挡在了她身前的方寸之间,使得那些触须不论如何挥舞,却始终不能真正将她碰触。
高夫子不停尖叫道:“什么君子之仁,不能过度!你这是什么屁话,难道说,帮人还能有错不成?”
宋辞晚快速道:“扶人之危,周人之急,适度帮人没有错,但若是无穷无尽地帮人,那的的确确就是害人。”
“先贤都言,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,亦言,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,可见助人一时不能长久,助人自立,自强,掌握生存之道,立身之本,方才是真正的仁义!”
“夫子,便是父母为子女,尚且不能相扶终身。真正爱子之父母,为其计长远,便须教授其爱人、爱己,更须教授其勤奋、自立,有好学之心,无懒惰之意。”
“今日我若为同窗交束脩,岂非便是纵容同窗不劳而获,依赖于我?长此以往,人心变坏,这哪里还是救人?这分明便是害人!”
宋辞晚一句一句,声音不大,可以说是远不如高夫子的尖叫声大,然而字字句句却又仿佛闪烁金光,无形之间排空破浪,振聋发聩。
高夫子放肆伸展的触须越缩越短,宋辞晚却缓步前行,走到后来,她与高夫子越发接近,高夫子却反而不自觉地抬脚后退起来。
宋辞晚倾身道:“夫子,有理不在声高。请您扪心自问,学生之言如何?”
高夫子的手不自觉就按到了自己的心口上,当时大叫一声:“你、你说得对!”
大叫之后,他一下子就坐倒在地上,不知怎么,眼泪却是从眼眶里冒了出来。
他的脚上、眼眶里、咽喉中,各处的触须都倏地一下自动收了回去,然后他就变成了一个独眼的孩童——
眼泪从他的眼睛里不停地流,他就像每一个情绪上头的孩子那样,忽然间嚎啕大哭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