灶台的一角塌了,碎砖和黄土散落在地上。因为开了大口子,原本能焖烧一整夜的柴火也早就熄了,白灰因为热气扬了出来,地面上像下了雪似的。
她呆呆地看了一会儿,慢慢靠到门边、抱着膝盖坐到地上,不知道爹和娘现在有没有走到九天之上的妙境去。
又过一会儿,她才擦了擦眼角站起身,去灶台边收拾那些碎砖。今天当然是无法开门的了,但她刚才想,往后也不打算开门了。
爹娘去世之前并没能教给她什么手艺,她是在三年前时觉得,这灶烧也是烧着,才又把“薛家店”的板子挂上去。但她只知道怎么弄熟些瓜、菜之类,连面汤也只会做死面的。觉得再多添些荤腥、油水会更香些,可她自己都要偶尔靠糠、菜饱腹,荤腥油水自然也不能时常供应。于是只有一些从外地偶然经过的客商才会来这里混个肚饱,本地人是懒得光顾的,既然塌也塌了,就不如去镇外砍柴卖,也许过得比现在要好些。
她就这么一边打着喷嚏一边捡着碎砖,然后在白灰里看见一样东西。
金闪闪的,黄豆粒那么大小。她最初以为是烧化了的铜,但从灰里捻起来、吹了吹之后,却发现更像是一枚小小的茧。茧的外面,从前似乎包着一层皮,但在火里烧焦了,露出下面的一点金色。她拿着这东西走到门口儿,借着朝阳的光亮看,就能看清楚露出来的那一层金色了——
好像皮子的底下,还有一层是用极细极细的铜丝或者金丝编织而成的,再往里面,则像是塞满了的细丝线。
薛宝瓶愣了愣,想要把这东西拿到水缸边去洗一洗。但此时前面的门板未拆,屋子里还有些昏暗,她在水缸边不小心被地上的柴火绊了一下,伸手一撑灶台,这小东西就咚的一声掉进了一旁的一小盆公野鸡的血里去了。她忙把它捞了出来、放在碗里,又舀了些水进去想把这东西洗净。
清水注入,这东西上面沾染着的鸡血便在碗底漾了起来。薛宝瓶正想用手指搓干净,忽然发现那些漾出来的缕缕血丝,又一下子被这小球从露出铜丝的破口里吸了进去。她愣了一下,但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,又瞧见这小球连着吸了两次,像鱼儿吸水似的把血丝全吞进去了。
这是个活物。
薛宝瓶轻而快地喘了几口气,转身慢慢坐在灶台上,侧脸看着碗里的这小东西。
她想起了爹娘,小时候的院子,四月的槐花,红彤彤的炉灶,从前这间屋子里热腾腾的水汽和说话声,然后一厢情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