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发作,你这点子事我看也未必见得。”铁慈笑道,“倒是你一开始不坦诚,给你母妹营造了一处岁月静好的安全屋。现如今是风雨不侵了,但她们的期待因此会更加膨胀。比如,等你书院毕业,等你金榜题名。届时你怎么办?自己找张红纸写个名字雇佣粉丝敲锣打鼓给你送喜报吗?”
她停了口,因为沈母追了出来,拿了新买的笔墨和纸,要沈谧带上,又殷殷嘱咐他读书时切不可省灯油。沈谧平日里哄老娘骗老娘得心应手,此刻铁慈在一边似笑非笑看着,他却再做不出那姿态,只低头含糊着诺诺接了,攥着纸的手心沁出汗来。
沈母忽然看了铁慈一眼,铁慈会意,走开几步。
沈母便低声对沈谧道:“……按说母亲不该和你说,只是今日买了这些好纸,又给你妹妹买了件新出的裙子,把你上次给的钱都用完了……”
沈谧便从怀里掏钱,道:“母亲自己也得添几件衣裳了,这些先拿去,过几日我再送些钱回来……我上次一篇文章得了甲等,书院又有奖励……”
“娘这把年纪了,不需要穿戴什么。娘惭愧,别人家都供养子弟读书,娘还要你贴补……”
铁慈忽然远远地招呼道:“对了,沈兄,下午回书院,别忘记带春敬!”
沈母停了收钱的手,愕然看铁慈,铁慈笑道:“沈兄没和伯母说吗?书院四季要给夫子们送节敬的。春天的好酒,夏日的冰,秋日的佳果,冬日的银丝炭……想必伯母往日也没少给沈兄准备着,如今是忘记了吗?”她好像没看见沈母越来越白的脸色,也没看见沈谧越来越惶急的眼神,手一摊道,“书院各种花费颇多,远不是甲等奖励可抵。说来惭愧,小侄每年的这些孝敬,都靠家母针线贴补,真是慈母手中线,学子手中银啊……”
沈谧道:“茅兄!”
铁慈一笑住口,对沈母一个长揖,道声告辞,转身便走。
转身那一霎,她看见沈母把那个钱袋又推了回去。至于沈谧收没收,她不管了。
她这人看似春风和雨,其实心肠薄薄便如一片打磨千万次的铁片也似,拿出来便可作刀作匕,插它一个暴雨梨花。哪有那么多的绕指柔,缠着人家的红尘琐事。
她又不是拐杖,人皆可撑。
此时天色已晚,她便回衙。明日逢十五,城中有大集,百姓可登苍生塔放灯祈福。她一边走一边思考着案情,又想着近日城中有命案,人心惶惶,明日登塔之人必多。这塔有了年代,不知道结实程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