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还。这许多年过去了,也不是专门施恩于她,便是盛都那许多青楼女子,现如今也未必谁都记得。
总有种人,情义当先。
“……阿筠其实也是我的恩人……当年初来燕南,没少受排挤,都是阿筠捧我,保护莪,我才有今天,他想让我退出青楼,我说我想继续跳舞,他也依了我,其实他是个很好的人……”柳婵儿趴在游筠腿上,抬眼看着他低垂的脸,露出一丝惨淡的笑意,“……恩,要报,情,也得还。庞大人来找我的时候,我想过了……如果他真的……我便陪他一起便是了……”
她微微抬起脸,看着铁慈,“……还有这个孩子,求殿下,看在我这微功的份上,给他一条活路,这孩子托生在我腹中,可怜……”
铁慈闭了闭眼。
她算是明白了。
柳婵儿选择报恩,选择背叛爱人,归根结底是想为游卫南寻个出路。
否则游卫南也是游筠之子,游筠的大逆之罪,是要诛九族的。
柳婵儿为儿子不甘,代嫡子承受风雨和暗杀,没享受过一日真正的父爱,到头来还要陪着一起沉沦。
或许,她因此,也是对游筠有怨,所以宁可陪着一起死,也要保住游卫南。
这世上,情义恩义难全的时候,如果不能用卑劣手段来平衡,那就只能用命了。
游卫南跪坐在父母身侧,深深垂着头,一直没有说话。
柳婵儿气息渐渐弱了。
她最后抬手,伸向游卫南耳畔,似乎还不放弃执念,想要替他把鬓边乱发整理好。
毕竟过往那么多年,她倚在醉雪阁二楼,总是能看见自己的儿子宝马香车,随从如云,风度翩翩地走过人群的模样。
她的卫南,总是整洁的,讲究的,精致的,人人喜欢的。
头发怎么能乱呢?
游卫南这次没有让开,他微微侧身迎上。
柳婵儿却在即将触及他的那一刻缩了手,搓了搓指尖的血,笑道:“不了。娘脏。”
这是她一生中所说的最后一句话。
片刻之后,跪坐着的游卫南发出一声独狼般的嚎叫。
铁慈看着他,看着枕在游筠腿上长眠的柳婵儿,看见至死微笑神情宁静的阿丽腾,看见更远一点的神情茫然的游卫瑆,透过游卫瑆,也看见了喜房里留下的游卫瑄的血泊。
铁慈闭上眼睛。
最是无情帝王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