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似乎随时都会睡去的人,其实一直都醒着。
有时夜半他送药来,透过赤雪掀开的纱帘,能看见铁慈平静地躺着,大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藻井。
后来他便在和太医院会诊开的药里面,加上了安眠助神的药物。
他很少进纱帘,只在给她把脉的时候才会进去,铁慈的脉象,让他十分不安。
她体内经脉受损严重,真气逆流,像决堤的洪水终于冲破了堤坝,呼啸席卷,掠地而过,所经之处,满目苍夷。
他不能确定这样的脉象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伤害,但是隐隐能猜测出,要么是天赋之能,要么是武功,最起码有一样是废了。
前者一次次开启时的无限痛苦磨难,后者十数年披霜戴雪的苦练。
无论失去哪个,都让人痛彻心扉。
但是对于这个结果,他心存疑惑。
就像他一直也对铁慈为什么很迟才开启天赋之能也心存疑惑一样。
这都是不该发生的事。
为什么?
纱帘内,等他汇报告一段落,铁慈才道:“告诉礼部,丧仪不可精简,从重从厚。登基大典,则删掉三项礼仪。”
简奚将删改过的奏章送出来,容溥站起双手接过。
“遵旨。”
殿内一阵寂静。
现在,臣子们不说话,铁慈也绝不会多说一句话。
容溥静默了一会,笑道:“臣给殿下说些闲事可好?”
铁慈沉默一刻,道:“你府中事务繁忙,不必耗在朕这儿。”
容溥道:“臣在陛下这儿,便是最好的去处。”
铁慈不说话了。
容溥垂下眼。
以前,对于他这种半亲近半撩的话语,铁慈要么委婉拉开距离,要么笑着当听不懂。
但是现在,她不笑,也不理会。
她富有天下,却已在天下和她之间,竖起了一座雪筑的高墙。
容溥面上还是那浅浅微笑,“听说最近顾公子被某位姑娘追得甚是狼狈,某日更是被她堵在了卧室之内,顾公子大概也是被逼得要疯了,指着自己分外严密的卧室对那位姑娘道,他这辈子只喜欢关在屋子里整理东西,他的东西每一件都必须放在固定的位置,不允许有一丝打乱改变,他不爱和人说话,甚至受不了睡觉时身边有人呼吸。他问那位姑娘,你能做到不呼吸吗,你能做到,我就答应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