汝州在冬季天寒地冻,到了七月,却往往热得令人心烦。
大殿外蝉鸣声声,扯着嗓子拼命叫嚣,大抵是因为生命只有这一季,所以要吵个歇斯底里。
日光被树叶筛洗过后,漏下的光斑依旧亮得像一面面镜子。
那些无数跳跃闪烁的光斑落在大殿并不荫凉的地上,啪的一声汗水滴下,仿佛瞬间就要被晒化。
跪在地下的臣子,连擦汗的动作都不敢有。
满殿里都跪了人,满殿里都没有冰盆,皇帝陛下似乎不知道热,这种天气衣裳都穿三层。
三层也就三层,却又不好好穿,外袍衣领松散,露一抹锁骨和平滑肌肤,最里层绡纱里衣朦胧如雾气,半遮半掩胸膛。
衬着那人冰肌玉骨,长眉青青,容光叫人不敢逼视。
但陛下无论是衣冠不整还是容色生媚,也没人敢抬头多看一眼。
大奉以藩属之地立国,先帝乃异姓王出身,因此待臣下规矩没那么大,原先臣子入殿站立即可,重臣老臣还会赐座,轻易不叫人跪。这样的天气,会安排人打扇,并赏赐冰碗子。
现在别说冰碗子,基本上所有大臣进殿就不由自主腿发软,自动就跪好了。
和将酷寒之意隐藏在沉稳平和表象下的先帝不同,年轻新帝的风格可以叫“大开大合,喜怒无常。”
他即位后,以最快的速度退兵,予民休养生息,和大乾议和,开设互市,并且毫不忌讳,拿大奉丰富的矿藏和大乾交易,大力扶持商贸。
他下令撙节皇室用度,连登基大典都没办,停止对皇宫的扩建,叫停工部上报的汝州各项宫府改建工程十三处,将改建银子挪至大奉各地路桥工程,增加底层官吏薪俸,降低乃至减免受灾府县税赋,重新修订税法,减免了许多重税。
他下令户部重新厘定大奉户籍,登记黄册,下令兵部理清全国军册,赴全国核查在册兵员人数。
他特派巡查御史,重用出身寒门,年轻敢为的官员,奔赴全国各地,巡查各地官吏不法事。查实后可不请旨就地处决。
在一系列令百姓拍手称快、几乎可以称为仁政,让人错觉这位好像是位贤君的情形下,他不动声色地操起刀,将闪亮的刀尖对上了几乎可以决定大奉未来的那群官员。
他即位第二日,即剐了绣衣使主。
他将原本忠于先帝的臣子,几乎屠戮殆尽,但并无连坐,也不株连妻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