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那么一会儿,沈钦并没有做声,他似乎沉浸于沙盘游戏带来的新鲜刺激,低下头专注着摆弄着小小的,卡通的三角护栏,用了一层又一层,很有章法,先是一排矮栅栏,然后拼接上一排高的,中间再挖一道战壕,中间还有弯弯曲曲的通道,几个小人正在被摆上去,充当通行的卫兵,而城堡前也被摆上了一排又一排的士兵,他几次回过身去搬运刘瑕买来的玩具小人,直到把空地几乎填满这才停手,刘瑕俯身凝视他的营造出的阵地,有片刻,眼前几乎闪过错觉,看到浩淼星空,无穷荒野,弯月下方一座冷堡,堡垒前列满了寒装军士,周到地守卫着这座孤城。
“我的父亲。”沈钦轻声说,似乎正细嚼慢咽着她的提议,窗外灯火马龙,五彩的霓虹映在他的脸颊上,为他孤傲的侧颜平添几分潋滟。刘瑕一直都是个务实的人,她不可能否认沈钦的魅力——越了解沈钦,从审美上她就越能感受到这种混乱与冲突的美,他的无所不能与伤痕累累,他的忧郁、脆弱、孤傲与话痨、纯真、可爱,她不禁在想,也许很多女孩会感到她们在同时和两个人谈恋爱——
但她当然不同,她知道这两个沈钦共享一个内核,而他们也并没在恋爱。沈钦的自我被锁在了这样一座重重荆棘的城堡里,每一处防卫都代表他曾受过的伤害。刘瑕垂下头检阅着他的伤口,掂量着自己的试探:父亲,应该是他的诸多问题中较轻的一个,虽然较泛泛地谈论黑客,这是个更私人化的话题,但应当还不至于让沈钦恐慌。
“我的父亲”沈钦说,他的手指在细沙中滑动,心不在焉地在战壕中画出一道又一道痕迹,却总是半途而废,难以越过他亲手营造的护城河。刘瑕注意到,他的速度越来越快,手指甚至已可以看出细微的颤抖——
“你和沈鸿先生的关系似乎非常不密切,”她开口打破渐趋紧张的沉默,“——沈铄和我说的,当然,他不说我也能猜到。”
沈钦的手指停了下来,沉思地在空地上画出乱纹,他的肩膀渐渐放松,刘瑕在心里做了个笔记:走过了之前的‘表达自我’这一关,现在他们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领域,‘分享过去’,也许对正常人来说,和自己喜欢的女孩谈谈过去,这根本就没什么大不了,但对沈钦这样的重度障碍者而言,对自己抱持好感与信任,与不愿敞开自己,回顾过去,实际上并不矛盾。‘敞开入口’的象征意义足够强烈,已足以唤起他的不安,更别提这还是由她在背后推动,而不是沈钦自己做的决定。
“你”这一次,沈钦没有踌躇太久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