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些东西几乎在瞬息之间完成,刘承宗拍拍任权儿的肩膀,夸了他一句,随后对侍立营部院门口的护兵:“虎皮给我留着,其他的搬去辎重哨伤病营,让医匠酌情取用。”
说罢,他又转过脸对任权儿道:“这就让我想起来了,前天你过来忘跟你说了,回头让人给我送点红染料过来。”
任权儿一口应下。
那几天雨下得厉害,红旗鬃毛掉色了,抽空再给它染上。
等这些事办完,几个目瞪口呆的乡巴佬和任千户一起坐在营部院里,听刘承宗给宋守真下达要求。
“何以饥民、何以饥军、何以安民、何以养兵,这四个问题一环套一环,所以写的顺序也要如此。”
他边说,宋守真边记,任权儿、樊三郎还有韩家兄弟、钟豹都在边上排排坐,五脸蒙圈。
“饥民因何产生?生在朝廷没钱,钱花在藩王身上与官吏贪墨,为此横征暴敛,既不免税也不赈灾,故而百姓无力对抗旱灾,大量饥民出现。”
“饥军因何产生?民生凋敝无力纳粮,朝廷财力不济挪用军费,以至军兵无饷亦短军粮,长此以往军力大退。”
刘承宗说罢,看着宋守真道:“要让军民知道,是谁害得他们,是皇帝无情、朝廷无道、藩王无能、士绅无当。”
宋守真这辈子都没写过这样的东西,表情极为严肃地把刘承宗说出的要点统统记下。
这对他很困难,因为他正极力遏制自己走神畅想的想法。
他感受到道的力量,同时也因此如释重负。
他们这些人的出现,是顺理成章自然而然的而非他们天生反骨。
至少对宋守真来说,尽管他的文章还未写成,却已因此而放下内心对天下的愧疚感。
而对樊三郎、韩家兄弟来说,他们是这场军民灾难的亲历者,对这一切感同身受,事情发展的脉络却从未如此清晰。
任权儿对这些东西完全免疫。
旱灾、贪墨、藩王,都跟他没关系。
刘长官是第一个把他当人看待的人,知道他累了要休息、有伤口会疼、得病了要治。
活了十多年,他第一次知道自己也是个人,环顾这个世界,世上只有一个人把他当人看。
那这人是官是贼,是说话、是唱歌、是骂街还重要吗?
不重要。
任权儿站起来道:“刘长官说得对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