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过,辛夷没有想到,有伤在身的傅九衢,居然也亲自来了。
一件玄青色大氅披在他修长的身上,衣襟迎风猎猎,孙怀侍候在后,小心翼翼地守着他,程苍和段隋分立左右两侧,一动不动,像两尊雕塑。
两个人四目相对,谁也没有说话。
傅九衢不像蔡祁那么聒噪,停下船后,并不问东问西,只是指挥一群逻卒开始沿着礁石附近的水域进行打捞,顺便又把辛夷从蔡祁的河工船提到了自己这艘大漕船上。
从小船到中船再到大船,短短时间,辛夷连升三级,也是有些感慨。
“郡王身子好些了吗?”她关心病人的语气,轻松得好像在医馆,而不是暗夜的汴河。
傅九衢看一眼辛夷,见她面不改色,浑身湿漉漉的,披在外面的氅子都半湿了,居然还能笑得出来,不由扬起眉梢,冷笑一声。
“这两具尸体,怎么回事?”
辛夷抬抬眼,摇摇头,老实作答,“我不知情。”
“你捞出来的?”
“算是吧。我捕鱼捞到的。”
傅九衢并不意外她会这样模棱两可地回答,微微一声凉笑,“那你告诉我,半夜下水捕鱼,是因为什么?”
辛夷:“贫穷。”
干脆利索两个字,把傅九衢逗乐了。
“你是吃不上饭了?用得着穿成这样,下水玩命?”
辛夷一眨不眨地看着他,“我唯一谋生的手艺是替人看病,可郡王不许。我一个拖家带口的小妇人,除了想这种办法,还能怎样?捕鱼怎么了,不偷不摸,光明正大”
傅九衢看着她氅衣里被衣靠束得紧紧的一截细腰,鱼皮帽套着的小脑袋,一张冰雪般白皙的脸,再配上那双可怜楚楚的凄凉眼神,简直绝了。
寻遍汴京,大抵也找不出如此离谱的小娘子。
“我屡屡说服自己,你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娘子,做不出那等惊世骇俗的事来。可你总能让我意外,总能干出让我刮目相看的事情。”
辛夷不答,抿抿嘴,沉默是金。
傅九衢冰冷的眼神里浮动着浓重的质疑。
“现在即使有人说,这些浮尸全是死于你手,我都敢信。张氏辛夷,这天底下,还真没有你干不出来的事。”
“多谢郡王夸奖。”
“”
辛夷选择晚上来做这件事,就是因为自己的举动不合常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