香已经听见她声音,一时连自家脸上鼻涕眼泪也顾不得理会,连打铃也不会,急急转头张口唤人,直到听得外头脚步,才又回身去摸赵明枝额头。
她又哭又笑,口中道:“殿下这回怎的病成这个样子!好歹醒来了!”一句话说完,竟是从鼻子里头吹出一个鼻涕泡,臊得急忙后退,急急让开位置给医官上前,自去洗脸不提。
赵明枝半靠在床头,等医官开了方子,自此一日几回按时吃药养病不提。
只是一旦烧退,她身上其余症状便全数浮了出来,咳嗽不尽,又兼鼻塞,实在遭罪不止。
幸而毕竟年轻,这两年身体再如何亏空,到底底子还在,如此烧了多日,又缠缠绵绵一阵,终于自觉精力回了六七分,其余症状渐消,只走路时候仍旧气短胸闷,也无有它法,只好慢慢将养。
赵明枝病了这许多日,其余着紧事情尽由两府做主,剩得那些个不能把握的,只好仍旧留着,赵弘捡自己能看的看了,听大臣汇报,大部分逼催不过,便做听从,但总有他先前看赵明枝寸步不让的。
譬如官员外任名单、差遣,譬如广南、蜀西、黔东几处俱有贼匪、散兵作乱,朝廷应对态度,再如有官员上奏请关同狄人榷场等等事宜,俱是先前朝中颇有议论声,赵明枝也反复打回奏请,两府趁这时候,却要他全做确认,赵弘于是死活压着不肯点头,要等“阿姐来看”。
天子如此做法,不独枢密院不满,政事堂也多有抱怨之声,赵弘却做充耳不闻,不住去翻宗卷史书。
可世上自然不是事事都能有参照,也不是时时情况都一样。
便是情况一样,从前所做决定,此刻再做,也未必能有同样结果。
他日夜抓着笔杆子,十分发愁,只怕自己仓促点了头,便要酿成大祸,又怕自己不做点头,拖延下去,也误了大事,尤其前朝日日催催,叫人当真无助。
正急躁之间,好容易等到医官说公主大好了,赵弘便把手头事情暂放,也不管得那消息时候外头瓢泼大雨,硬生生冒雨而来。
他也不顾及什么天子仪态,等不及仪门官报送,一进赵明枝宫中,转进内厢,张口便叫“阿姐”,见得赵明枝好端端倚在榻上,整个人定住了一般,竟是不敢上前,过了好几息,快步而行,拿手去拉赵明枝手,哽咽道:“阿姐瘦了好多。”
赵弘这样年纪,其实看不出来什么脸色,却能分辨病容清瘦,一时鼻腔发酸,只强忍鼻涕眼泪,问道:“阿姐好了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