让汽车往右边偏了一点,又巧妙地没有偏太多,不至于一头撞破护栏冲下山崖,反而刚刚好,只让那孩子遭受了最轻程度的伤。真是奇迹一样。”
“运气真好啊,”中年男人话才一出口,又停住了。“不,也不能说他运气好。才五岁,就没爹没妈的。下一步怎么办?”
“他妈妈有个住在黑摩尔市的远房姨母,同意过来看护他几天。”第三个人插口道,“但她是否愿意做长期监护人,就不好说了如果她不愿意,那孩子就只能被送到福利院或寄养家庭去了。”
第三天柴司就出院了,带着一条打着石膏的断胳膊,和一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的账单。
姨母年纪不小了,眼镜总滑到鼻尖上,一到八点就开始打瞌睡。她和柴司,谁也不知道该怎么与对方相处,往常吵闹忙碌的小公寓里,安静得就像没有人一样。
车祸第六天晚上,柴司无论如何也睡不着。
胳膊痛是一方面,姨母睡着以后又老是打呼噜;每次他抬起头,妈妈的床上都睡着一个陌生的、小山似的背影。
到了半夜时,柴司受不住无聊和煎熬,悄悄爬下床,进了客厅。其实客厅里也什么都没有,他以为自己想玩玩具,但是盯着箱子看了一会儿,甚至没有伸手打开它。
柴司走到窗前,看着楼下空无一人的熟悉街道。
如果妈妈能回来就好了,他心想。就现在,从街上走回来,穿着她消失那一天的衣服,拎着给他买的零食和早饭,每走一步,手里的钥匙都在响
虽然年仅五岁,但柴司早已意识到,他的想象并不会变成现实。
因此当他真的看见妈妈一步一步从街上走来时,他震惊之下往前一探头,“咚”地一下,脸撞到了玻璃上。
“妈?”他小声叫了一句。
公寓在二楼,离妈妈还有好远,可是妈妈却像听见了似的,朝他抬起头。
那一瞬间,柴司一动没动,额头贴在冰凉玻璃上。
妈妈半张脸上,全是血。
夜色下的血,比夜晚还黑,让她半张脸看起来像被虚无吞噬一般。一只眼睛睁不开了,只有陷在漆黑血污里的那一只眼睛,正看着他,瞳孔微微发亮。
但那的确是妈妈。
在二人视线相交那一刻,妈妈伸出手,像以前去幼儿园接他时一样,使劲挥了几下;随即继续一瘸一拐、踉踉跄跄地往公寓走,因为着急,还险些绊了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