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刻破水而出,像一尾逐水而生的人鱼。
水花泼溅,化为蒙蒙细雨,罩住了年轻的男女,雨丝平息的时候,追兵只看见瀑布激流之下,曼妙如游鱼的身躯一闪不见。
那一刻她其实什么也没想。
只是单纯的,不想那双琉璃眼眸,从此失去了光彩而已。
这世间所有美好的事物,都是上天恩赐,她便是不能都留住,总想要试一试。
事后她将他放在大石上时,也什么都没想,不过是一场举手之劳的相救,她从想过也会有一场以身相许。
她甚至在想,她何德何能。他这样的人,也不差人救,也不差女子爱慕,何必就因为这么一场相救,就将自己的一生和她捆在了一起。
后来她隐约明白了些。
他出身富贵,却不甘于只享那富贵,他想要更多,在此之前宁愿隐于人后,不为世人所见。
只隐住自己容易,想要隐住更多则难,他若要娶妻,必不能娶高门大户,那会给他带来无穷隐患。
而她出身孤苦无依无靠,和这世上所有人都没有牵绊。
但是,他原本是可以不娶的……
或许她从不想去想那么多,嫁给他便圆了生平夙愿,谁又愿意对美梦追根究底,非要将自己从陶醉中扯醒?
嫁给他之后,也没什么不好,就是他总是忙,匆匆来去,来时还多半在夜间,她以前总是早睡的,自从嫁了他,便习惯了晚睡,夜间靠在轩窗上慢慢做针线,窗外芭蕉的影子在窗纸上横竖纵横,她看着那纵横间透出的一线天光从昏黄转黑,再从黑转白。
如果那天光摇曳,映出许多人的影子,递上她的案头,她便知道,他来了。
来了也不过小睡半夜,清晨时身边被褥已凉。
他半夜匆匆而来的时候,身上总携着兵甲铁器的气息,有时候还有血气和雪气。
燕南深山气候多变,甚至偶尔会下雪。
后来她便又习惯了早醒,习惯了早上起来,默默送他出门,习惯了总跟在他身后一尺之地,习惯了倚着门扉看他的背影。
有时候甚至会想,会不会她不过是外室,他另有正妻,所以她才只能永远等他,永远在他身后看他背影,永远无法和他走在光天化日下,让他搀扶着胳膊,向别人介绍一声说着是我的妻。
直到那一日。
他说阿丽腾,我们出一趟远门。
她很开心。